笑嘻嘻 wrote: ↑2022-02-10 0:19
另外,是说原来4周跳女子花滑跳不了,现在有个俄罗斯教练手下女将都能跳了。四周跳是很需要肌肉力量吗?我很无知地问。
这个俄罗斯教练就是面姐 Eteri Tutberidze。
她本来是苏联体系中的冰舞选手,国际比赛也有参加,成绩一般般。90年代苏联解体后,很多选手失去了经济来源,纷纷到北美淘金,有些人留下了,有些人后来又回去了。面姐当时在德州驻扎,参加一些演出以及在当地冰场当教练,就在那时候生下一女 Diana Davis(后面会提到),父亲不知是谁,传言当然是相当不少。2000年之后她回了俄国,也带了一些小选手。真正让她异军突起声名大噪是2014年索契奥运会。她教的选手 Yulia Lipnitskaya 在当年赛季比赛里成绩拔尖而且跳跃很稳,很少失误,在索契夺冠的呼声也最高,相信很多人记得她的自由滑,表演辛德勒的名单的红衣小女孩,当时她也是15岁(this is a theme)。Lipnitskaya 不仅在第一次的团体赛中立大功获得团体金牌,而且受到很多人的热情追捧(花样滑冰观众有种对小女孩的 fetish,暂时按下不表)。我并不太喜欢 Lipnitskaya,因为她的跳跃技术是有明显缺陷的,滑行也很平庸,表演面无表情。但是我想她年纪还小,有大把时间慢慢进步,以后回好的。
然而此后一路低迷,本来非常稳定的跳跃技术也失掉了,成绩上不去,之后就传出离开面姐的消息,没过两年就从国际赛场上消失了。当她在19岁高龄宣布正式退休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说,我一直被 eating disorder 困扰,因为我的教练们不停地骂我长胖了,跳跃不行了,完蛋了。只不过当时面姐的名气如日中天,并没有被举报影响到。
2014年之后面姐名声大噪,不仅投入门下的学生越来越多,而且在国际比赛里的成绩越来越好,因为她带出来的女孩子都能跳当时难度最高的三周接三周的连跳,而且几乎从来不失误。但是我当时就注意到她最早的几个学生(记得很清楚里面有两个叫 Polina 的)都一过17岁就技术崩溃,然后就消失了——有些还在别的教练那里混两年找出路,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这个 pattern 一直维持到现在。
所以当时就有很多人感到意外啦,面姐年纪轻轻又是冰舞出身,她怎么教出那么多能蹦的小女孩呢?根据我教练的说法,他们组里主要教跳跃的是 Sergei Dudakov,一个中年大叔。俄国的教练实际是很强的,莫斯科和彼得堡两大基地有好些资深教练,例如 Mishin, Tarasova, Moskvina, Buianova, 等等,都是 legendary 的教练,培养出无数冠军,却一下子被面姐完全抢去了风头,相信他们比我们圈外人士更加意外。那么面姐的秘密武器在哪里呢?为什么她教出来的女孩子那么能蹦呢?
因为我又不懂俄语,俄国滑冰界的八卦和传闻都是二手资料,所以我的判断是建立在有限的情报之上的。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她的成功案例至少有一下几个因素。
第一个也是我认为最大的因素,是女孩子的发育年龄。花样滑冰里的跳跃(实际上有很多技术,但跳跃是最拿分的),也就是在极短时间内在空中转最多的圈,关键是角动量最大化,所以一个人的横轴越短,跳跃越轻松。所以身体越宽越难跳,越窄就越容易——当然还有其它因素,包括起跳技术和肌肉爆发力和空中收紧的能力,不过对于高难度的三周跳四周跳来说,身体稍微宽一点点都会产生极大影响。这就是为什么男选手可以随着年龄提高难度而没有明显断层期,直到关节劳损坏掉,而女选手一发育必然会突然技术跌落,之前能跳的都不行了。ISU 的成年组比赛本来是没有年龄限制的,九十年代末才设立15岁的下限(Tara Lipinski 是最后一个14岁夺冠的选手)。一般的白人女孩子到15岁已经发育了,但是如果你想想办法,是可以推迟的,包括高强度训练,营养不足,以及阻断发育的药物。所以,如果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练高难度跳跃动作,靠着男孩子一样体型,是可以完成各种高难度跳跃的,只不过一发育就完蛋。没关系,只要你能坚持控制发育到15-16岁,就有希望维持跳跃技术并且拿到很好的名次。
这不是什么阴谋论,只要追看花样滑冰的少年组(junior)比赛就对面姐的套路一目了然。她手上最多的是在 junior grand prix 上面打遍天下的未发育少女,里面只有几个能升组到 senior 级比赛,很多等不及就发育的都被淘汰了。但是因为人多呀,总有几个15-16岁还能维持技术的选手。在 Lipnitskaya 之后的奥运周期里,面姐推出的 Evgenia Medvedeva 就是两届世界冠军,进入平昌奥运会时夺冠呼声最高。然而她失败了,为什么呢?因为面姐手下有更小的,(又是)15岁的 Zagitova。
Medvedeva
Zagitova
这就让奥运金牌变成了一个出生日的赌博。如果你天赋和能力很强,但是生不逢时,不能在15岁那年上奥运会,就别想了。
一个旁证是面姐带不出成绩好的男选手。这几年她那么红,也有不少男孩子去她那里训练,全部练废,只有一个格鲁吉亚的老乡 Morisi Kvetelashvilli,没练坏,没有一个出头的。男孩子没有那么容易销声匿迹,传出来不少内幕,总之就是让选手拼命练不停练,受伤也要训练也要上去比赛。一个叫 Pitkeev 的男孩子,本来好好的,去了那边没两年脊椎严重受伤不得不退役,告诉记者教练给他打了五针吗啡后上场比赛。最近一个练废掉的是 Samsonov,本来四周跳已经掌握,现在也消失了。
换言之,面姐组的最大杀手锏就是在女孩子的发育期做文章,一发育就可以扔掉了。这些年她经手的女孩子来来往往不计其数,超过18岁的我还没见过。(想起一个例外,哈萨克斯坦的 Tursynbaeva,小时候在面姐那里训练,后来去加拿大跟 Brian Orser 了,好几年之后又回到面姐这里,大概因为她天然保持小女孩身材,被收留。结果呢,不到两年就练残,退役!)
平昌奥运之后,北京奥运周期,跳跃技术最顶尖的是面姐手下的三小只:Anna Shcherbakova, Alexandra Trusova, 和 Alena Kostornaya。很可惜她们的年龄完全不对,今年已经17-18岁了,所以面姐对她们的重视远远不如生日好的 Kamila Valieva。其中 Shcherbakova 是对面姐等人最忠心耿耿的,也是节食最狠的一个,面姐对她还是不错的,各种幕后操作生拉硬拽保住她的成绩。Trusova 因为非常能跳,训练强度极高,也勉强维持着。Kostornaya 其实是三人里基础最好乐感最强的一个,因为不太愿意拼命练跳跃,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一句题外话,我可以肯定他们都在给女孩子吃阻断发育的药。我去查了一下,这些药不属于禁药,只有男选手用才被禁,对女选手根本不禁,完全合法。在别的项目里,阻断发育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对于花样滑冰和体操来说,阻断发育就是 performance enhancement。)
面姐的第二条秘诀跟第一条相关,就是节食。据 Medvedeva 和 Zagitova 自己说,组里每天每人都要公开过磅,比昨天增加体重的会被公开羞辱,平时吃饭被严格控制,大赛期间练喝水都限制,渴了就漱漱口吐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面组里的教练都公开吹嘘过组里的女孩子的节食。例如面姐自己对记者说看见谁谁盘子里有块肉,大怒,拎起来扔掉了;她的男跟班 Daniil Gleikhengauz(绰号蛋大师)跟记者说这些女孩子都忍不住嘴馋,叫她们别吃还是会偷吃,只有 Anna 最好,她从来不饿,没有胃口。面姐多次对媒体说,谁谁不行了就是因为她没有自律精神,无法控制体重。
花样滑冰就是一个拼年龄拼体型的运动,各国选手都或多或少有一些 eating disorder 或者 disordered eating。老N辈的教练和裁判们都已经习惯了鼓励选手们节食。然而但是,这些年随着女权的上升走向,越来越多的选手出来讲述自己的历史,以及整个有毒的环境,让这种传统有所收敛。当然这一切变化都是西方敌对势力的阴谋,或者是阳刚气质的衰败,战斗民族人民是不会被腐朽的,未成年女孩子们还是得前赴后继地节食和高强度训练。
第三条也与之相关,就是无节制的高强度训练,上难度的年纪越来越小,以及带伤训练和比赛。例如我在 Skate America 现场比赛里亲眼看到面姐组的 Daria Usacheva 一遍又一遍地练3-3连跳,没完没了,也没有明显的间隔调整,跟其它选手完全不同。在这里她获得第二名,之后没过两个月就在另一场国际比赛里受伤而退赛,伤在髋骨关节,是常见的过劳损伤。特别那啥的是,面组事后发出声明,说这是青少年常见损伤,不是过度训练造成的。
在公开言论里动不动就把选手 thrown under the bus,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也是这一组里的成年人的专长。例如被采访问到 Zagitova 急速隐退,面姐说都怪她妈妈,平时在组里一个人训练好好的,她妈妈来莫斯科看望她,给她做饭做菜,马上就胖了,于是技术都丢掉了。面姐是很不喜欢家长跟着运动员的,虽然这也不奇怪,很多教练都怕家长干扰训练进程,但她的立场是父母会惯坏我的运动员。
差不多一个月前,Medvedeva 公开说,她的腰椎伤病很严重,不能向左转体,现在跳四种三周跳都会痛,只有跳 Salchow (不用转体起跳)还好。一点儿都不意外。
第四条就说说面组的跳跃技术。她手下的选手的确是能够上高难度的跳跃,而且经常有柔韧性高,旋转不错的,例如 Lipniskaya 和 Valieva。从三小只A还在青年组的时候就开始练更难的四周和三周半跳跃,其中 Trusova 的四周跳最多也最敢跳,而 Kostornaya 拒绝上四,最多只练三周半。在此同时,俄国其他教练也开始从小上难度,越来越低龄,其它的女孩子也开始上四。但是,正如上面贴的视频指出,Dudakov 大叔教的四周跳,有几乎一整圈儿都是在冰上的 pre-rotation,等到腾空起跳了,在空中的实际转体也就三周多一点儿。正宗科班出身的俄国教练大概背后里骂过不知多少遍了,这是什么野鸡技术?但是这里他们钻了个空子,ISU 制定和修改规则的技术委员会,从来没考虑过 pre-rotation 的问题,所以没有明文减分的条例。等到大家都发现了问题并且开始批评 Sambo 的跳跃技术,晚了,面姐手下一大堆拿牌拿奖的女孩子,俄冰协不能不支持,而 ISU 技术委员会本来就把在俄系手里,更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了,所以落冰方面的技术越来越挑剔和复杂,而对起跳方面则假装没看见。抗议声太响,直到前两年才开始在规则里写进去“起跳技术不好”这样模糊的扣分字眼,而实际贯彻中基本没有裁判理睬。
在各个方面上,面组的一贯宗旨都是急功近利,不放过一切投机取巧的机会。他们组的节目编排也是这样,迎合规则而塞满了衔接动作尤其是挥舞胳膊的动作,但没有好看的节目,更不要说切合选手的性格和特点量身打造了,经常会有一套节目洗洗刷刷又转手给青年组用的现象,或者换汤不换药,音乐换来换去动作都差不多的路线。他们知道规则鼓励选手速度快,就拼命练滑行速度,但是真功夫,包括刀刃和膝的运用,非常差。(在滑行技术上,日本男女选手都是世界顶尖的。)前几年 Zagitova 还在青年组的时候我就被她的姿态和滑行惊呆了,简直没见过更难看的选手,哈腰弓背,胳膊乱划拉,滑行费力,这都可以?但是跳跃技术跟滑行技术不是直线相关的,滑行很差的人也可以很能蹦,只要你花大功夫专门练跳跃。而且把时间都花在练跳跃上的人哪有时间去提高自己的滑行技术?
但是,实际上面组教的跳跃技术也是大有问题。如果你仔细比较 Valieva 和日本选手坂本花织的combination jumps,能看出花织的跳跃从头到尾都很流畅,没有减速,节奏轻盈,如漂浮一般,而 Valieva 的跳跃看着就很费力的感觉,在连跳中间的落冰会停顿一下,浮腿向后使劲一甩再点冰起跳。实际上很多面组选手的跳跃都很难看,给人很吃力的印象,只有少数例外,例如被扔掉的 Polina Tsurskaya 和 Kostornaya,都是小时候在别的教练那里打下的好基础再过来的。早就有人指出,面组女孩子的跳跃非常依赖上半身起跳和转体的肩背肌肉的拉力,效率低下;而正确又好看的技术是靠腿部力量和点冰技术,把速度动量转化为起跳的高度,效率高,省力。其实面组这个技术对脊椎和背部的肌肉骨骼伤害很大,所以他们那里挤满了 back injury,脊椎后遗症(例如上面提到的 Medvedeva,就是 fusion of vertebrae)。
还有一个很普遍的问题,面组里有不少女孩子不会跳真正的 Lutz,而是外刃倒内刃的 Flutz (即混淆flip 和Lutz,上面 atiti 同学问到的事情)。Zagitova 和 Shcherbakova Flutz 最为严重,可以看看有人做的视频分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Llo0EerhQ
Lutz 技术确实很难掌握,尤其是天生就要髋部变宽的女选手们,起跳之前需要保持稳定滑行右脚后外刃(假设逆时针选手)的弧线。正确的 Lutz 起跳技术是一直被规则重视的,用刃错误会被扣分。但是面组又来投机取巧了——未必是他们发明的,但一定是他们推广的——把起跳技术改了,loop, flip, Lutz 三种跳跃采用几乎一样的进入法,只在临起跳最后 split second 才把脚向内或向外倒一下以区别 flip or Lutz。所以组里很多女孩子一直 Flutz 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别的选手因为 Flutz 被抓到哭死,例如浅田真央为了练好真 Lutz 差点断送运动生涯。为什么 Zagitova 可以随便 flutz 也不会被扣分呢?
第五条,操纵裁判。
面姐的技术训练能力有多强咱们不清楚,但是她运筹帷幄长袖善舞的本事确实是行业内顶尖的,不服不行。我也不知她是先打通裁判再打通冰协呢还是反之,总之是各路权势都被揣在她兜里。当然俄国冰协本来势力也很强大,但看得出即使是俄国选手也有手心手背,其它教练的选手就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同样的失误或发挥,面姐的选手就是要比别人多几分甚至几十分,落冰存周也不扣分,起跳错刃也没人抓,而且艺术表现分极度虚胖。这样的优待,在国内比赛和国外比赛一致出现,不能不说是面姐的功劳。
本来我还以为是因为面姐拿得出能蹦能拿牌的小女孩们,俄冰协自发自愿地捧红她,支持她,替她拉拢和操控裁判。但是这两年看到俄国内部的矛盾,其他教练的不满和眼红,才意识俄国冰协也不是铁板一块。从冰协角度来看,也许不论白猫黑猫只要抓到老鼠就可以捧,但面姐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吹捧的比例,而是在不论大小各种比赛里都保证有特殊照顾,她组里的选手一出去分数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她们是小姐,其他人都是丫环。这显然也是因为面姐给冰协官员带来足够的好处和交换才可以做到的。象 Mishin 这种老头明显就跟不上形势了。
面姐这两年势力达到了顶峰,而她的女皇地位可以用她女儿的成绩直接证明。Diana Davis 小时候练了一阵子女单,后来面姐不让她吃苦了,改练冰舞,给她找的舞伴也是文化界名人富二代。他俩在青年组混了几年,成绩平平,两个人都技术和天赋有限,Diana 尤其因为有点听觉缺失而乐感有点儿差,会出现跟不上拍子的失误。Davis 和 Smolkin 去年才升入成年组,一开始分数不怎么样。要知道冰舞是一种越老越吃香的项目,一般进入成年组,如果持续努力,也需要好几年才能慢慢地升上名次,除非你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Tessa Virtue 或 Guillaume Cizeron 一鸣惊人。但是 Diana 是凡人吗?赛季过半的时候她的分数突然暴涨,很明显跟能力无关,简直莫名其妙。大家开始议论纷纷,面姐要把女儿拉进奥运队了。俄国本来有第三名的冰舞选手,已经混了很多年了,很不幸女伴患上 COVID-19 而无法参加国际比赛。于此同时 Davis/Smolkin 的分数在国内外比赛里狂涨,即使明显失误(有人在推上做过录像,他们的图形舞根本踩错了拍子,照样定级很高)也能拿到直逼世界前十名的分数。这实在是太假了。最后面姐成功地把女儿塞进了奥运队,甚至差一点就要上团体赛自由舞了!如果成功真是史无前例的成就呀,如此平平无奇的选手第一年升组就奥运金牌。然而俄国代表队发狠决定四项的自由滑一个人都不替换!(按规则可以替换两项)Diana 也就没上成。
Anyway,如果说女单选手虽然打分不公平,但好歹面组的人还是有技术优势的,即使是作弊的四周跳也比一般三周跳多一点儿。然而 Diana Davis 的例子证明面姐的神通是不受到现实的限制的,她已经达到了为所欲为颠倒黑白的境界,差点把能力平平的女儿一手拉上 OGM 的顶峰。不服不行啊。